长河落日,时而长风漫卷、飞沙走石,时而万里寂静。大漠孤烟,直接云天,驼铃响过,这片大地又复天地开辟时的苍凉。我是一棵在沙漠中较常见的胡杨,枝杈干枯,向四周伸展,不过我的内心却常常是寂寞的。远处清脆的驼铃声响,让我感受到一丝清凉,我睁开双眼,长长的驼队蜿蜒而来。今天沙漠的风不大,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好久好久之前,在这条路上,和我有过三面之缘的那个人。
好多年前,我记得了一个人,我较后一次见到他,是什么时候呢?哦,也有百余年了吧!那是沙漠中难得的一个好天气,远处驼铃声响,倒让我看得清走得越来越近的人。我的心雀跃起来,是他,走到较前面的那个人,尽管面容多了些风霜之色,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,他还活着,太好了!
那次让我再看见他,真是冥冥中的缘份。我抖了抖身上的枝杈,希望他能在我身边停留一下。是的,距离我上一次见到他,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。之前我见过他两次,每一次都印象深刻。我敲了敲自己的木头脑袋,想一想,哦,第一次,是在二十三年前,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,异常的高温晒得在这沙漠中成长的我都觉得有些受不了,晕晕沉沉中听到驼铃声响,只见一支百人的驼队从远处而来,和常见的牧人不一样,衣着华丽,服饰精美,想是因为过于炎热,马车上的金丝帷帐拉开,中间坐着一个人。那人堪称伟岸俊美,眼神坚定,旁边的应该是他的随从,称他为郎官张大人。“大人,天太热了,您喝点水吧。”“还是尽快赶路吧,去大月氏的路还远,飞沙走石,热浪滚滚;葱岭高如屋脊,冰雪皑皑,寒风刺骨,还有截掠的胡人,你们刚逃出危险之地,为何还要再重蹈覆辙呢?黑暗中我只看到了你的眼神坚定,看着夜色中的远方,熠熠生辉。三双脚印向西方去了,月光下透着说不出的孤单、荒凉。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,既然阻挡不了,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遂平安吧!
斗转星移,又过了十多年,今天,我又看见了你,两鬓间多了好多白发,满面风霜之色。真好,你还活着!看样子你们之前是完成了大月氏之旅。眼前这三百多人的队伍,无数的牛羊,一车又一车的货物,让这条路热闹起来了,我听旁边的人叫你“中郎将”了,你却一路行在较前面为车队指引着方向,我在你的眉心看到了那熟悉的坚毅。你们说要去往西南的大宛国,广通商贸,还要将大宛的汗血宝马带回到中原。
我看着你们浩浩荡荡地远去了,漫天的黄沙中留下了无数的印迹,仿佛成了一条路。不知为何,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预感,我感觉到有了这条路,一切都会发生改变。
我的预感很准,不知何时,走在这条漫漫黄沙上的路人多了起来,日夜响彻不停的驼铃声带来了热闹与繁华。有了“商胡贩客,日款于塞下”的景象。我是欣喜的,有人陪伴我感觉不到那么的孤独了,我看到了篝火,听到了悠扬的笛声,靠在我身边的旅人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故事,这也让我知道了,他们脚下走得这条路上,会将中原的精美丝绸、瓷器源源不断地送至西域各国,也会将西域诸国的汗血宝马、葡萄、苜蓿、石榴、胡麻等物种带回到中原,促进了东西方文明的交流,大家都称它为“丝绸之路”。嗯,我喜欢这名字,它让我这干枯的内心柔软起来,仿佛这样一条充满了无数黄沙、风暴困难的“无路之路”也因那精美的丝绸飘荡起来,带着闪烁的希望。
他们说这条路是一个叫“张骞”的博望侯开辟的,不知为什么,我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我只见过三面的中原人,我内心中可以确定,那个叫“张骞”的博望侯就是那个有着坚定眼神的“张郎官”。我长出了一口气,我记得了你的名字,三生三世也不会忘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