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人墨客,唤我阡陌;布衣耕者,呼我街巷。我名山路,泥石作身,尘沙着衣。我,延展向彼方,延展出岁月,更延展向希望。
八十年代的日色,总很慢很慢。汉霄苍茫,懒洋洋的日光呢喃软语,烂漫满地金黄,婀娜生曳。我闲望潇湘平楚,轻听芳草饮露,静赏千秋万古浮萍曲故,不觉中心生困倦。惊鸿疏影间,兀然违和的抽泣惊醒了我。讶然循声望去,草色残光烟照里,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水眸氤氲失神,眸稍泪痣,彷若潋滟浮光,颓言喃语间,黯黯渗出自弃与怅然。这是个年少感伤情郁于中的孩子吗?我不知道。我看见他身旁的妇人柔声抚慰,也看见他粗暴地吼断妇人温言相劝。依然片语化开天际。“我这种资质平庸,出身僻壤的山里孩子,也就是种一辈子地的命了!”他嗤鼻不屑,“又何谈什么将来,什么梦想呢?”少年冷笑,紧攥着刻遍红痕的试卷的手却青筋凸显。是倔强,是不甘,半晌,却又无力地松散。妇人有许心疼,夹杂无奈,敛眉良久,引他眺望我的尽头。“它的尽头是什么?”她没有去看少年眼中的不解,顾自侃侃。“它没有钢筋铁骨,也不出身风光如画的水乡,只是我们踏出的土路,可你又能道明它延展向哪里吗?”她微顿,望着少年欲辩却无言。“它延展向未知的彼方,更延展向无尽的希望。”她眸光空明,映着俱净风烟,鸢飞戾天;也映着少年拭泪微颔,神色愈坚。暮霭斜曛,染迢迢纤云,泛散霞光四散。我笑了,心生柔软,原来这般粗俗的我,也能给他人带去莫大的希望,真好。
九十年代的月影,总很软很软。竹林晚风,弱柳水寒,月色如水水如天,流岚冷冷渐翩跹。尘缘飞花,风华流砂,打眼一过便十载春冬秋夏。我可以说是永生。常人所道海枯石烂旷日经年,于我不过花落花开云舒云卷。听月渐离,不复曾经那般的震慑了,微叹,已历尽千帆,又何谈惊艳?极目远方,却眺望见一对父子般的身影。父亲是个正装革履的青年,小有作为的模样。我轻怔,小镇上有这号人物吗?那竟颇熟识的眉宇英气间,泛着些许初为人父的青涩,小心翼翼地牵着个周岁大的孩童蹒跚着。月影婆娑,镂空他悠远的声音。“知道吗?无论脚下的路,几多僻远,几多蹇劣,它都能延展向很远很远的彼方,延展出极多极多的希望。”他眸光若水般温柔,满映着孩童稚嫩的面容。“昔时那年,我也是踏着它,走向希望。以后,也要让更多的孩子,踏着这条路,走向希望啊!”他的话,孩童听不懂,只望着父亲咿呀笑着,却唤开我记忆的闸门,青年眉眼弯弯,眸稍泪痣,似经久前清晰可辨。数帧流光剪影纷落九尘,喷薄交织与他肖貌相重。沧海横流下,光年流转间,原来那个曾泣下沾巾的少年也拥有了希望,将传递希望啊!我笑了,心生温暖,原来这般拙陋的我,也能给更多的人带去希望,真好。
曾记否,几何时,日色月影下的帧帧画影,悸动了我心,也悸动了无数山里孩子们的心。更多的孔子,踏上我,走向未知的彼方,走出岁月,更走向希望。